鳴影品

《返校》電玩遊戲版解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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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我先玩過這款遊戲，日前才看了電影。玩遊戲的實際時間大約要花3到5小時。
此篇先不討論「電影」，純粹解說「遊戲」始末。不過，因為電影高度還原了遊戲，是相同的故事情節；玩過等於會知道電影劇情。
9月20日電影上映，該不該先知道遊戲內容，跟這遊戲的核心一樣，自己決定。

Again，以下為遊戲解謎，完全不提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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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返校》是一款2D橫向式解謎冒險遊戲。主角只能隨滑鼠左右移動，往左或右走。畫面上會出現可點擊的門口、通道，按滑鼠左鍵能讓主角進入下個空間。滑鼠浮標在介面裡搜尋，若冒出「問號」，即能點擊拿取物品或跳出解說文字。獲取的物品將使用在其它機關。逐步通關開展故事。

電玩一開始並未交代發生地點或年代。開場是學校的課堂上，殷翠涵老師突然被警備總部的人帶走。然後跳進下一篇章。畫面色調陰暗昏黃，配樂音效詭譎懸疑。角色對話和情節提示都以直式字幕在畫面上呈現，沒有真的「講話」人聲。

颱風將至的大雨夜，男主角高二生魏仲廷在教室醒來，發現全校空蕩無人，走到禮堂，遇到女主角高三生方芮欣。經過走廊抽風機口時，拿到一條白鹿項鍊。他倆結伴四尋，到校外發現河水竟變紅色，再返回教室避雨。

他們說學校只有校長室有電話，魏仲廷要去試著打給里長求救。接下來，遊戲世界裡驟變，恐怖影像噴發。魏不見了。畫面出現校園裡一男學生倒吊。

自此開始，遊戲視角皆由女主角方芮欣的視角出發。她拿起蠟燭尋覓魏仲廷的下落，此時聽到校長室電話響起。

遊戲畫面常常會自動跳躍播放，方女可能會進入不連貫的時空。這篇文章是依照遊戲的順序來描述。

遊戲行進的背景，會陸續出現舊時代校園裡的綠皮佈告欄、古早教室的毛玻璃和淺綠木窗架、鏤空雕花圍牆、蔣公銅像、司令台上四個大字禮義廉恥、操場升旗杆座、牆上張貼「時代考驗青年，青年創造時代」標語、生物教室內的福馬林玻璃瓶，甚至聽到國民健康操的廣播。年代是1960年代，發生在一所「翠華中學」裡的事。

方芮欣在臥房裡聽見門外的父母正激烈爭吵，她害怕卻又不知所措。

方芮欣在校園四周晃盪，發現無名墳墓、荒野小祠。這遊戲始終帶著驚悚氛圍。畫面開始會冒出猶如女學生身形的鬼魅黑影，甚至有妖怪模樣的提燈籠鬼差。畫面提示會告訴你，遇見鬼差，如果沒有靜止不動並閉氣，會被鬼差掐住脖子高舉騰空，遊戲便會結束，一結束，得要重新開始，不斷輪迴。

所以每玩到某個段落需要存檔，意思像Word打字打到某段落要先按存檔。遊戲的方法是走到神壇前拜拜求保祐，便能完成段落存檔。

方女邊走邊看到牆上貼著白紙黑字「忌中」，死喪的布景。再走進學校地下室，發現鐵柵欄裡關著被麻袋套頭的囚犯，跪地不動，但身影正閃爍，距離有點遠，看不清楚。要找出線索物品打開機關，不然會在這幾個密室繞來繞去，被困在陰暗封閉的煙霧迷離裡。

遊戲過程不時可撿到鐵鉗、板手、紙條、鑰匙、骰子、松香水、週記本或紙飛機等等物件，都是解開機關謎題的方法。

找到錀匙後打開鐵柵欄，要大膽地靠近跪地囚犯的背後，取出令牌，但囚犯是誰仍不得而知。再輾轉打開偌大黑白無常駐守的大銅門，通往下一關。這時會發現貼著「中央電信部」字牌的老式轉盤電話，可以撥號，但要撥幾號？

必須再從另一處發現的轉軸膠捲影片播放器裡探尋，啟動播放器，畫面投射出的數字「025121」，即是該撥的號碼。回去轉電話，會得到一句詭異的文字回應：「方同學，國家感謝你的協助。」

音樂教室裡鋼琴已朽爛，仍可彈出聲音，但要彈哪些音階？同樣得到另一處先找到旋鈕式廣播設備，將找到的閘式錄音帶插入，廣播放出琴聲。遊戲沒有提示，但那是老歌《雨夜花》的曲調，玩家必須要聽懂旋律Do Re Mi，再回到鋼琴處，依《雨夜花》的音階去彈奏，便可解謎拿出鳥籠裡的一隻麻袋罩頭的布袋戲偶，著學生制服。離開後還可再撿到另一隻軍官服裝造型的布袋戲偶。其實都是對應後來發生的故事情節，都象徵逝去的鬼魅。

校園外頭的無名碑前，插著3支未點燃的柱香，按滑鼠取走香，墓上會驟現「魏仲廷之墓」的紅字。因而得知，開頭出現的高二男學生魏仲廷，可能已死了？

遊戲氛圍低迷緊繃，所見的校園屋舍都老舊荒廢，且會出現大量詭異的台灣民間靈異符號，包括腳尾飯、符咒、靈堂白聯、乾坤八卦象、童男之血、黑白無常的傳說。把一疊紙錢放在燒金爐口，會因熱空氣原理全數被自動吸飛入爐內。

當然，看文字描述，會降低遊戲聲光刺激的恐怖感。

畫面再跳回教室內，魏仲廷又出現了，應該是更早的時空。方芮欣和他私下碰面，他說偷偷拿了一份「敏感的書單」，然後交給方芮欣。方芮欣問他，常看到輔導老師張明暉常跟殷翠涵老師在聊天，「他們是什麼關係啊」？她還略顯委屈地說，自己比不上殷老師是老校長的千金，出自書香世家。因為前段，畫面曾穿插一段方芮欣在家中聽先父母在激烈爭吵，表示她的家庭並不和樂。

方芮欣拿到魏仲廷給的書單，收進遊戲的「物品清單列」中自動變成一把槍。畫面字幕上寫出：如果使用得當，黑紙白字也可以是一把槍。

接下來又是遊戲自動播放畫面。方芮欣走進黑暗密室，殷老師獨自坐在大鏡子前，雙方爭執，殷老師對她說：「妳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嗎？忘記了，還是害怕想起來。我死他死，許多同學都死了。」方芮欣不甘回應：「都是妳破壞這一切，只要你消失就沒事了。」接著方芮欣舉起剛獲得的槍，「碰」一聲！

遊戲都是片段交錯的，所以並沒有很白話完整地交代蛛絲馬跡，必須自己慢慢拼湊故事輪廓。

槍響後，視線轉黑並靜默。畫面重啟，方芮欣走到「威靈海內」的廟裡，這是城隍廟常見的匾額。此時可以擲筊求問城隍爺問題。字幕會自動浮現問題和答案。

一問感情能否跟心儀之人共組家庭。答：不宜求之。
二問家庭父母爭吵求復合。答：破鏡難圓。
三問前途。這題會擲好幾次，擲到方芮欣自己回答一切原因都是她自己，她自知是「牢籠裡的旋轉木馬」，才會得筊。意指她的前途，早已被困在這幽暗空間無限輪迴。

再返回校園。經過牆壁磁磚已成髒污暗褐色的廁所。保健室裡有檢查視力的老式E字燈箱。禮堂前端有比人身還高的暗木框架儀容鏡。

跳到方芮欣的家。舊式幾何印花的壁紙、門上懸吊太極八卦鏡，老照片裡人像的眼睛流出血色痕跡。血痕的角度，要對應另一房間的3個時鐘內的時針與分針擺向，即可破解。

家裡是經常喝醉的父親，和經常哭泣的媽媽同床異夢。字幕提示他們因外遇關係破裂。房內有轉鈕式的調幅收音機，飄出字正腔圓的女伶老歌聲，去扭轉調幅，會改變時空協助通關。找到銅板，投入小豬撲滿，便能取得一張電影票，才得以進入戲院。

戲廳裡正放著電影，陰暗空盪沒有其他人，只有張老師的身影，方芮欣入座與他並肩依偎，這對師生正在幽會。

畫面會跳出搜索票，上頭寫著，方芮欣的父親因貪污被警備總部的人帶走，媽媽對她拋出一句：「只是手腳不乾淨而已，死不了的。」媽媽似乎毫不在乎。字幕繼續提示，方芮欣一開始是因為父母失和等家庭問題，才一直接受輔導老師張明暉的特別照顧，但此時，爸爸被帶走了，張老師居然也表示不再輔導她了。方芮欣關在房裡哀怨自白，失魂落魄。

接著畫面上演張老師與殷老師的爭執。殷老師質問張老師跟方芮欣過度親近，無法把持界線恐怕會影響到「他們」，張老師當然不認同，他覺得自己身為學校輔導老師，只是在關心一位需要協助的學生。他說過方芮欣是「白水仙」，潔淨不染的花朵。

但，殷老師說的「他們」是指她跟張老師2人？還是哪個「他們」會受影響？

方芮欣再遇到那隻女學生鬼影，對她質問：最恐懼的是什麼：至親？生命？還是自我？

回到學校，校園更殘破頹廢，一切景象更可怕了。方女又掉進另一個虛幻空間。她走到了「讀書會」，一處隱藏在學校角落的小小密室，殷老師正領讀幾位學生們，魏仲廷也在其中，他被殷老師詢問「書單」是否已經成功運送出去？殷老師還說「讀書會」可能要暫時停止了。因為正面臨逼迫森嚴的時局。

畫面跳出一則新聞報紙，上頭寫著：殷翠涵女士成為了黑名單，流亡海外，多年後，因肺癌過世，骨灰才被送回台灣。

現在，能把跳躍交錯的時空串在一起了。遊戲一開頭，是殷老師被警總的人帶走。現在看見她在讀書會裡關心「書單」去向，然後她成了黑名單流亡海外。再往前回顧，她罵過張老師跟方芮欣之間太好，可能害「他們」遭殃。

畫面接續，方女走到校外荒地，看到魏仲廷和另一男同學正在火堆燒書，同學問說：「書單為什麼會流出去啊？」他們一邊把手上的書撕破焚燒。

畫面跳出一張判決書：張明暉老師與學生魏等，均犯有為匪工作之事實。張明暉判死刑。魏仲廷自首供稱參加叛亂組織，閱讀反動書刊，處徒刑15年。

所以，他們在燒的就是「反動書刊」，所謂的「禁書」。讀書會在當代被視為「叛亂組織」，只是閱讀不被允許的書，竟會危及生命。往前聯想，魏仲廷手上的書單曾被質疑怎麼流出去的？

這跟方芮欣有什麼關係？畫面浮現直指方芮欣內心的逼問：「當妳的家裡出事時，原本受到的注目，變成不想面對的眼光時，妳那時做了什麼？逃避躲藏、視而不見、平心面對？」這質問是對曾經發生的一切的內心反思，必須三選一作答。不同答案會決定進入不同的下一關。

方芮欣走進陰暗髒污的廁所，其一便所門上貼著「抓耙子」紙張。是指方芮欣嗎？點擊該門進入，又變成另一時空。有一名成年男子，站在老朽的鋼琴前按壓琴鍵。畫面跳出一張手扎紙，寫道：「她一躍而去，從人世永遠逃逸……恩師皆辭世，那人只留無名孤墳，留我一人垂垂老矣。」

一躍而去的「她」是誰？留「我」一人垂垂老矣，又是誰？迷惑已久的懸疑似乎準備解答。

方芮欣又出現回憶畫面：大白天，她站在學校的那棵大榕樹下，把一張書單交給白教官。教官對她說：「國家感謝你的協助。」那書單，就是讀書會裡魏仲廷本該秘密送出去的書單。

回到剛才彈鋼琴的成年男子的時空，方芮欣跟著他往上走到頂樓，男子靠在圍牆邊抽煙菸，靜靜地往底下看。剛才那張手扎上寫到「她一躍而去」，似乎有所隱喻。

方芮欣離開成年男子，獨自下樓，又見到那女學生鬼影，那根本就是方芮欣自己的鬼影。鬼影斥責她沒有選擇坦白。她置身在荒草地走著，身旁浮現一片橫屍遍野，血流成河。螢幕浮出字卡：「罪惡依然未解，彼岸仍舊難渡。」

方芮欣繼續走，妖邪配樂作響，走過荒地接進的是學校禮堂，突然響起滿滿的掌聲，方芮欣彷彿要上台接受表揚，是之前教官說的那句「國家感謝你的協助」嗎？

又一個瞬間，所有景象聲響頓失，禮堂是一片漆黑，台上只剩一捲麻繩索。方芮欣上了台，原本掌聲恭迎領獎的都沒有了，換成麻繩，如同被賜死。接下來的影響又自動播放。方芮欣站上小板凳，頭對準已懸上天花板的麻繩圈，她作勢將上吊。音樂悲涼淒厲。

畫面鏡頭漸漸拉遠，方芮欣的身影愈來愈小，寂寥的鋼琴聲哀鳴。故事告終。

喘一口氣。
這是此遊戲的第一種結局。壞的結局。遊戲全程，方芮欣在校園裡四處飄盪，像個被囚禁的鬼魂，女學生鬼影就是她自己，封死在那異度空間裡，走不出去，她在回看過去的自己，不斷對自己提問。但是，最後結局竟又是上吊自殺，等於要繼續輪迴，被拘留在這座校園死城裡。遊戲的英文名稱「Detention」指的是拘留、禁閉，也有放學後被處罰的留校察看之意。

遊戲其實還有另一種結束。比較好的結局。回想的遊戲後半段，方芮欣一直遇到自己的鬼影，曾被提問了4道問題。其實每道問題都是一次自我審視，要誠實面對過錯，坦承的答案，才會跳脫輪迴。重玩遊戲，會從第四章再度玩起。

以下重返第四章。方芮欣再走進校園，又看了一遍讀書會師生們燃燭火研習的景象，再看一次在鋼琴前彈《雨夜花》的成年男子，那手扎紙再書寫一遍：「她一躍而去，從人世永遠逃逸……恩師皆辭世，那人只留無名孤墳，留我一人垂垂老矣。」

第一個問題是：名為方芮欣的妳，最恐懼什麼？那時的她並沒有心思顧及「失去至親」或「失去生命」，她最怕「失去自我」。

第二題：當家裡出了事時，注目變成不想面對的眼光時，妳那時做了什麼？
不只「視而不見」、也沒有「平心面對」，方芮欣就是「逃避躲藏」。

第三題：下定決心並行動是他的哲學，命運握在他手中。在他身邊的妳，又抱著什麼想法？「他」指的是張老師。方芮欣應該選擇的是「事在人為」，而不是「聽天由命」或「順勢生存」。

第四題：發生在榕樹底下，她正跟教官私會交易書單。問題是：失去依靠的現實，妳做何選擇？方芮欣當時並非「沉默以對」、「默默接受」，必須坦白自己是「搶奪挽回」。因而害了讀書會東窗事發。

四題答完之後。方芮欣跟著那成年男子再上頂樓，看他椅牆抽菸。接著她下樓，會撿到一只紙飛機。打開寫著：「白鹿予水仙，今生無緣，來世再會。致自由。」

結局內容自動播放。方芮欣推門進教師室，看到張明暉老師背影，他說，在劫難逃，也無所畏懼，懷念和她彼此曾相處的時光。

一個淒美女子念出聲音：「白水仙染上一河鮮血，只能如鐵鏽般凋零。」

在遊戲開始時，方芮欣曾拿到一條白鹿項鍊，那是張老師送她的。水仙，則是張老師誇讚她的形容。這時她已解開心魔，誠實作答後，終於看清張老師的真正心意，老師一直是關愛自己的。可惜，她誤會了張老師與殷老師曖昧，拐了魏仲廷拿到書單，以為交給教官，就能破壞殷老師跟張老師要好。

遊戲最後交代。畫面變得彩色明亮，時空跳到當今現代。那個成年男子行經公路旁邊「翠華山林」房地產廣告大看板。又跳出一紙特赦證明書：「姓名魏仲廷」。

這個成年男就是十多年後的魏仲廷。魏仲廷沒死。畫面文字開始自白：原以為會死在牢裡，沒想到會活過解嚴，被人們稱為政治的受難者。他說自己15歲時，憲兵上門，在母親面前把他帶走，與母親因而天倫永別。因為母親在他坐牢時病逝。出獄後，他也才聽說殷老師病逝國外。

出獄後，事過境遷。此刻，他再重返翠華中學，舊地重遊，人事已非。他經過那棵方芮欣告密的大榕樹，早被砍掉了。他走進禮堂，敗壞腐朽不堪。他走進教室，荒涼得連門都被拆了，教室裡空盪盪的，只剩一張書桌，兩張椅。他坐了下來，另一張椅子上，浮現學生時期的方芮欣身影，兩人對視，平靜地。

畫面變黑，哀淒旋律響起。這是另一個遊戲的結局。比較好的結局。

遊戲為什麼取名「返校」，是活著的魏仲廷，返回那滿目瘡痍的學校；那個在恐怖統治年代被血色殘害的遺跡。生者將會一直記得那個警世的傷痛。

#返校
#Detention